那一夜，在凱道上的人...

自從大埔居民的抗爭浮上檯面後，吳春富阿伯的面孔，我一直忘不了。



去年，大埔居民在稻田遭怪手破壞後，於聚落中舉行記者會，當時有位阿伯，跳下已經面目全非的稻田，試著把一棵棵已經倒在田中的稻子，重新立起，口中邊念著，「這還可以繼續長阿…」，雖然當時我不認識他，但這一幕始終讓我印象深刻。

去年6月，在大埔舉行記者會後，春富伯把田中的水稻扶起

美濃的凱稻即將收割前夕，春富伯自動自發，帶了幾位同樣住在大埔的農民，默默到美濃幫忙割稻（收割當天之前，美濃後生會已經先把土地正義大部分的字樣都割好，剩下一部分留待活動當天，再讓來參與的人割完）。我聽後生會的朋友們轉述，夜裡，春富伯就自己蓋著外套，在屋外睡覺，也沒要求別人幫他安排睡覺的地方，隔天，年輕人們都還沒醒，他卻已經起身，繼續割稻…

再一次見到春富伯，是在今年6月，灣寶辦西瓜節那天。中午，我跟朋友躲在涼爽的廟裡吃午飯，吃著吃著，看到赤著雙腳的春富伯，獨自走進廟裡，雙手合十，閉著雙眼對著神明默念了一陣，接著，又慢慢走到門旁，拿了一炷香，點燃、再拜了拜然後上香。

拜拜完後，春富伯沒有馬上走開，又繼續在廟裡四處看了看，接著，他攔下了另一對也走進廟來參拜的夫妻，從他隨身的大袋子中拿出一張文宣給他們，並且向這對夫妻說明大埔遇到的徵收問題。這對夫妻也很有耐心的聽春富伯說了莫約三分鐘，接著便向他致意、離去。

原來，春富伯的袋子裡，放的是一大疊自己做的文宣。記者會開了一次又一次，大埔爭議也從未完全解決，而春富伯就這樣一個個攔下路人，用自己的力量，向遇到的人，說著自己所遭遇的一切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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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16、717，超過24小時的夜宿凱道行動暫時落幕，但土地浮濫徵收的問題仍然沒有解決，政府依然用極為狡詐的文字遊戲，企圖在大選前夕，混淆民眾視聽。而社會對於這些出面抗爭的農民，既存的負面認知，也仍然沒有完全平反。

土地徵收，由於牽涉到龐大的開發利益，往往使得出面抗爭的遭徵收者，被社會大眾認為只是出於價格談不攏，所以才想透過抗爭，爭取更高的徵收價。

對於這樣的人，或許也無法辯論些什麼，但我希望在輕易下結論前，大家先靜下心思考兩個問題。如果今天一早醒來，你突然接到政府的徵收公告，在完全沒有事前告知、詢問意見的狀況下，決定要把你住了幾十年的房子、土地強制收走，你會馬上答應嗎？如果你答應了，政府只打算用公告地價加四成的價錢跟你買地，而非市價，你會欣然接受嗎？







當問題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時，立刻鄉愿的指責別人的不對，對一般人來說，也許是某種掩飾內心道德良知、讓自己好過的方式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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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16，在凱道的晚會，廖本全老師的一段發言，讓許多人都印象深刻。他說，當天下午，才剛仔細看過了營建署登在四大報，宣揚自己已經妥善處理大埔、相思寮、灣寶等徵收個案的廣告。但他在看著這些廣告的同時，實在非常的憤怒，腦中不禁浮現大埔居民的臉、相思寮阿嬤在營建署區委會上氣到流淚的臉，還有每一個曾經打電話向他傾訴土地被徵收之苦的人，在電話中痛哭流淚的聲音。

本全老師說，政府要登廣告可以，「他們應該要登道歉廣告！」，一個政府作成這樣，吳敦義還敢給自己打95分，「人民早就應該死當這個政府」。聽完這席話，一邊按著快門的自己，鼻頭也跟著一酸。而我相信，在每一個我視線未及之角落，有許多人應已流下淚水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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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問，許許多多像春福伯這樣一輩子辛勞的農人，究竟是犯了什麼錯，必須承受社會大眾的不諒解，孤單的和國家的惡政作戰呢？

民間版土徵條例的修法版本，訴求已經非常卑微，不過是希望未來土地徵收的程序能夠納入具有行政效力的「聽證會」，不要再實施徒具形式的公聽會，並且不再徵收「特定農業區」，一般農業區則必須盡量避免徵收。

但高達99%都屬於特定農業區的「璞玉計畫」，卻仍然如火如荼的進行，顯示了政府的言詞前後完全矛盾。甚至在夜宿凱道行動前夕，由竹北當地建商所組成的「璞玉計畫促進會」，還派遣大批人馬（根據居民透露可能是道上兄弟？），包圍反對開發案的自救會會長家。

而竹東大圳所灌溉出的二重埔、三重埔，雖然不在特定農業區之範疇內，這片優良且生態豐富的農地，其價值豈又是「建地優於農地」這簡單的邏輯便可斷定的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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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灣的農業問題，數也數不清，土地浮濫徵收，只是其中一環。但如果維護農民賴以維生的身家財產，這點基本保障，政府都做不到時，空談如何補償、補貼農作物價格，在鏡頭前作秀吃香蕉、送香蕉，又有什麼用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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