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7月29日 星期一

在瓦礫堆中做夢



烈日當頭,曬得人頭昏腦脹,但在大埔張藥房旁的空地上,幾十個人不斷的用鏟子,或者徒手翻動瓦礫堆,碎石、玻璃片碰撞,匡啷、匡啷的聲音此起彼落。

「這邊找到一張照片!」、「這裡有一些已經泡水的書,要怎麼辦?」,每翻動幾下,就會找到一些屬於「家」的元素。小心翼翼的分類、裝袋,他們在豔陽下,挖掘、拼湊著家的意象,追尋重建一個家的夢想。
 
718日,劉政鴻突襲拆除大埔四戶,負責拆除的包商只草草的把一些家電用貨櫃收起,其餘的衣物、藥品等物品,則草草和拆除後的瓦礫混在一起,隨意堆在屋旁的空地,有些甚至被剷除丟進水溝。

一張張被刮花的照片裡,人還是笑得那麼甜美;曾經在秀春姐巧手下,烹調出無數撫慰人心美食的鍋具,全被壓毀、變型、破洞;還有一雙雙陪著他們在街頭上、在各個抗議場合四處奔走的布鞋,如今卻沾滿汙泥....。每當看著秀春姐和她的兒子,帶著惋惜的眼神,撫摸、收拾著這些物品,心就不禁刺痛一次。


證件照底下,是秀春姐未完成拼布作品。


然而這還不是最殘忍的。張藥局秀春姐的兒子說,家中的金飾等貴重物,全被不知名的人趁火打劫,等他們趕到瓦礫堆去收拾時,只剩下外包裝盒,裡面的東西一掃而空、不知去向。而還有點價值的鐵皮、鋼筋,更是所剩無幾。

站在瓦礫堆中,有一區的玻璃碎片特別多,烈日曝曬下,還透出濃濃的藥水味。這應該就是昔日一樓店面的藥櫃吧。藥袋、藥片、包裝盒四處散落,這個政府連一點點讓人們自食其力的工具和機會,都胡亂剷除了。

但儘管如此,埋藏在瓦礫堆中的記憶是偷不走的。有人類學家知道大埔被強拆後,發揮專長,用黃線將瓦礫堆標記出幾個區塊,方便志工挖掘物品,並帶著大家,把搶救出的物品,分門別類拍照整理成冊,為後續的訴訟做準備。

他們有些人是上班族,有些是年輕的學生。難得的假期裡,他們大可躲在房間吹冷氣,或者到海邊游玩、享受夏日時光,做些「正常」的事,但他們沒有,卻跑來這裡,像瘋子一樣狂曬太陽、搬重物,把自己搞得髒兮兮。

沒有人知道,政府還會以什麼樣粗暴的手段殘害人民,也沒有人知道,這樣的抵抗持續下去,能爭得什麼樣的結果,但重新擁有一個家的夢,卻把許多人緊密的聚集在一起。

包著頭巾、戴著口罩斗笠帽子和粗布手套,他們只是默默的在瓦礫堆中挖著、挖著、挖著...

也許我們都活在一場夢裡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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